第三十九章 休想离开我 (第1/1页)

    第三十九章

    “你想去吗？”

    许错没想到，这个听上去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比那些有形有质的伤害更让他痛。他知道谈衍和当年那个为他的事焦急奔走的青年不再是同一个人，可他总是忍不住在他身上寻找当年的影子，仿佛这样他们之间的一切就还停在当年……他不想再错过谈衍。

    可是他们，早已错过了啊。

    他知道谈衍早晚会结婚的……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像眨了一下眼。

    许错就像一个画地为牢的囚徒，困在谈衍为他打造的黄金囚笼里，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从听到谈衍订婚的消息那天起，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就算谈衍在他身边也无济于事。有时，他看着谈衍沉睡的面孔，忍不住去想，如果割开他的喉咙，他还会离开他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谈衍的生活越来越多姿多彩。

    从公海回来后，像所有多疑的怪物一样，他便开始窥视谈衍的手机，从中推敲他生活的蛛丝马迹。他一条一条地翻看谈衍的微信消息，看谈衍和形形色色的人的对话。这是很不光彩的事，他知道，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自己。只从微信聊天记录，他就更清晰地拼凑出“谈衍”如今的社会身份，更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

    他的身体状况也变得越来越糟。

    他吃不下饭，就算勉强自己，也会呕吐，前功尽弃。他开始消瘦，原先长胖了的身体渐渐枯萎，就像是一朵失去了阳光雨露的花。

    可谈衍不知道。

    谈衍只会在床上抱怨，说他“硌人”。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

    他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知道。可他做不到，现在，他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小的时候，他以为长大了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了，可不是的，长大只是让他更清楚，自己做的一个个决定有多么愚蠢，而失去的一切又是如何一去不回。

    他冷得不住发抖。

    他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谈衍还是那么清晰。

    谈衍真高兴啊！是啊，他是该高兴，他早已摆脱了年少时期不切实际的“爱慕”，再也不会愚蠢地去做一个自作多情的救世主。他早掌握权势，更知道如何让自己手中的权力在阳光雨露下疯狂生长，不会让任何人来挡他的路。

    ……他想留在他身边，可他感到恐惧。

    他不知道谈衍会走多远。

    “你……”他低着头，慢慢地问：“你想我去吗？”

    谈衍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你想去，那就去。”

    他只能看见许错的发旋。

    许错变化太大，他几乎忘了曾经的许错到底是什么样子。很久之前，许错跪在他面前，低头含住他的东西，看上去那么温驯，但腰还是挺得那么直。可现在的许错，跪在床上、撅着屁股，哪还有半分当年的桀骜？

    谈衍感到失望。

    他对自己少不经事的时光失望。

    他想让许错起来，他的时间可不是用来浪费的，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许错只会让他丰富多彩的生活蒙上阴翳。他应当离开这儿，离开许错，把早该忘记的、食之无味的过去留在过去，来好好享受现在的人生。

    他正要起身。

    可什么湿润的东西滴在他身上。

    一滴、两滴……

    越来越多。

    谈衍怔住。

    他看不见许错的脸，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颤抖的肩。在灯光下，他的一身皮rou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软弱。他哭泣的声音很小，很压抑，那是从未放纵哭泣过的人特有的克制。可是他的眼泪又流个没完，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无声的指责和控诉。

    谈衍抿起唇。

    许错哭啊、哭啊，哭了很久、很久。

    可眼泪早晚有流完的时候。

    谈衍看着许错鼻尖泛红地从床上起来，眼睛肿着，脸上也还湿漉漉的全是泪水。他垂着眼，走向浴室。

    谈衍道：“你没话和我说？”

    许错顿住，没回头，“你想我去，我就去。”

    他去洗澡。

    很久都没有出来。

    谈衍摸出烟，不知道为什么，好几次都没点着火。

    他心烦意乱地扔了打火机。

    出去灌了杯冰水。

    他想克制自己，却没能克制住，放下空掉的杯子就大步走进浴室。

    许错站在盥洗盆前，面色苍白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的头发都让水打湿了。他的脸也洗过，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他的眼神就像沉寂了多年的湖泊，没有半分波澜。

    看见谈衍走进来，他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在镜子里迎上他的目光。

    谈衍压着心头的火儿，走到另一个台盆前，煞有介事地洗起手来。

    “你不想去，那就别去了，”他关了水，说：“下个月，带你去意大利玩儿。”

    许错低着头，“这样，不好吧。”

    “嗯？”

    “你的未婚妻，会不高兴。”

    谈衍皱起眉，心间压抑的火气又开始燃烧，“她高不高兴，用得着你管？我说过，一切都不会变，你没听见？”

    许错摇摇头，“谈衍，一切，都变了。我知道，你也，知道。”

    他叫他的名字时，“衍”字字尾还是有个小小的上升的勾，就像是在撒娇。

    “这样，不行，”他说。

    谈衍反问：“这样不行，那你想怎么样？难道我还不能结婚了？”

    许错在镜子里，看着他，“你还记得，你问我过，要不要去加拿大。谈衍，让我，去吧。”

    谈衍眼皮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许错转过身，朝着他，但是身体往后推了一步，靠在冷冰冰的墙上，终于抬起头，说：“这样，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让我，去吧。”

    谈衍想都不想，走过去，双手撑在墙上，把许错困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他，冷笑着道：“你想走就走？许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是我的，我想让你在哪，你就得在哪。想去加拿大，行啊，下回带你过去玩儿。但永远别想离开我，你是我的。”

    许错偏过脸，说：“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知道吗，那天，我闭上眼，看到的都是，你衬衫上的，口红。我想，不然就同归于尽吧，我们可以，一起死。我不想这样……谈衍，让我走吧。”

    他闭上眼，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痛，“你想要的，不是我，不是，现在的我。我们在一起，只是相互折磨，不是吗。你没必要，没必要再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不是吗。”

    谈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在许错耳边，斩钉截铁地说：“休想。”

    休想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