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第1/1页)

    第四章

    谢芝很多时候都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荒诞不经的世界里。

    在有意识起就被他爹殴打虐待，第一次偷东西失败被包子铺老板拳打脚踢，他爹把他和小妹扔下一走了之后……

    谢芝又一次怀疑他的rou身是不是其实早就死掉，只剩下一点魂魄在历劫。

    为什么总是他经历这种事。

    昨晚那一遭以后，他浑身疼，连带着大脑嗡嗡响，思想都变得迟钝。这种疼与他爹小时候揍他的那种疼还不同。当时的疼只是为了满足对方的施虐欲，现在的伤疼有一种刻意去消磨他自尊的感觉。

    他尽力去遗忘昨晚的遭遇，可身上的疼痛并不会一瞬间消失。

    后腰近似没了知觉，双腿发软，走路要扶着墙，胸前的两点被咬得肿起来，被衣服磨得疼痛不已，双手因为长时间的反绑止不住地抖，手腕上的勒痕泛红泛紫，最为严重的还是第一次被开了苞的后xue，肿得谢芝都不敢看。

    他同样不敢看用自己的刀生生在皮肤上刻下去的字。

    耻辱，悲愤，痛苦，可是当这些负面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莫名催生出麻木。大概是因为他仍然能用这副破烂的身体存活。

    他昨晚多次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徘徊，甚至毫无自尊地流泪求饶。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悲惨地死掉，结果那位传闻里病怏怏的张公子不仅没有杀死他，还大发慈悲地把他放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树旁，他偷的首饰也都留给了他，

    只是没有了那串手链。

    这算什么？嫖资吗？要他十日后再去找他做什么？再经历一次那种非人的虐待吗？怕他逃走还卑鄙地给他喂下毒酒。

    “小芝，”屋里有人叫他，谢芝咳嗽两声，想让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沙哑，他走出去，问：“怎么了，爷爷？”

    爷爷前些年因为生病瞎了，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这使得他不像谢芝那样整体为了衣食愁容满面，而是每天笑盈盈的，没有烦恼。

    “小芝，小芝，”爷爷呢喃着，谢芝以为爷爷只是在自言自语，刚要走，听见他问：

    “小妹什么时候回来？”

    窗外寒风瑟瑟，冬天要来了，树叶近乎全部落下，沙沙一片。谢芝回答他说：

    “春天，春天小妹就回来了。”

    “好，好。”爷爷笑着，谢芝拿出一块布擦去爷爷脸上的口水，手止不住地抖。

    他知道小妹不会回来了，爷爷也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门外狗吠声响起，谢芝知道来的人是谁，起身去门口迎接一下他。

    “呦，谢芝，”曲堇还是那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他捡起块石头扔向那个叫个不停的蠢狗，结果不仅没扔到，袖子还沾了不少灰。

    “找我干嘛？”谢芝问，他向上天祈求曲堇不要注意到他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还好，曲堇忙着跟狗干瞪眼，他的第二颗石子落在隔壁家的狗身上身上时，才把视线对上谢芝。

    “小芝哥哥，”他掐着嗓子说，“帮我上一下药嘛，”

    忸怩作态，装模作样，脸上抹着女士的脂粉，穿着女士的衣裳，走路习惯分别扭着腰和胯，这就是曲堇，也是谢芝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看起来曲堇没注意到他的区别，谢芝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自然了起来：“你不会自己上嘛，每次都跑来找我。”

    “小芝哥哥，”曲堇拉着谢芝的胳膊晃啊晃，他知道他的小芝哥哥不会拒绝他。果然，谢芝脸上满是嫌弃地叹了口气，还是把曲堇带到屋子里，拉上布帘，让曲堇躺在草席上。

    曲堇利落地脱下裙衬，露出屁股，还有那个从谢芝认识他起几乎就没有消肿时候的xiaoxue。

    他是男妓，靠着色相吃饱穿暖，他在谢芝面前对于自己这份职业还是有点自信的，男妓有些时候还能上一上台面，谢芝一个小偷，每天只能活在黑暗中。

    给曲堇抹药时，谢芝掠过曲堇红肿的屁股，泛着青青紫紫印子的腰，向上看，观察起曲堇的脸，男生女相，眉眼含笑，狐狸眼上挑，身形纤细，只是两腿间长着的东西向世人告知他是个男子。

    “看我作什么呀，小芝哥哥？”曲堇扭了扭屁股，谢芝的手指掐好撞到了某点，他喘了两声，丝毫不知羞耻，“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往日里，谢芝面对曲堇的胡言乱语总能直白地骂回去，今天他的大脑有些迟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曲堇先提起裤子，一脸嫌弃像：

    “你可别真爱上我了，我会想吐的。”

    ““不会。”他垂下眼睛说。

    抹完药，曲堇非要拽着谢芝去街上逛逛。谢芝走路都疼，想要拒绝，想起偷里的东西要尽快去当一下换些钱，也耐不过曲堇一个劲的磨他，就陪曲堇去了。

    他咬着牙，尽力走得像个正常人，曲堇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好像对什么都好奇。

    谢芝看着曲堇对着糖葫芦垂涎三尺，无奈地翻出几个铜钱，给曲堇买了一串。

    他知道曲堇比他有钱得多，但是他就是喜欢别人为他花钱的这种感觉。

    “小芝哥哥，”曲堇蹭着谢芝身上的粗衣烂布，无意间蹭到谢芝的伤口，谢芝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倒吸一口凉气。曲堇举起一个糖葫芦，问他：“你吃不吃呀？”

    谢芝摇摇头，他毫无食欲。

    他在想别的。他不认为曲堇这样漂亮又贫穷的人，第一次和男子zuoai是因为他想要。曲堇花了多长时间适应了他现在的生活和屁股上的疼痛呢，曲堇用了多长时间把他的生活割裂成现在的这副样子呢，既可以晚上谄媚地勾腰讨好他人，也可以白天笑着求他买个糖葫芦。

    长时间以来，他都由着曲堇把自己视作一个依赖。现在他却非常佩服起曲堇来，他看着曲堇那双仍然黑白分明的眼睛，莫名很想流泪。

    他们走了一路，曲堇聊他各种各样的客人，谢芝半听不听，糖葫芦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曲堇忽然停下脚步。

    眼看着点典当铺就在不远处，谢芝问：“怎么了？”

    曲堇抬起头，对上不远处一位白衣青年的视线。

    那青年背对着夕阳，脸颊映上一点温暖的黄，却渗不透他皮肤的惨白。

    “小秦公子～”曲堇扭了扭腰，跑了过去，“您怎么在这里呀？”

    秦公子：“路过。”

    秦公子看了眼谢芝：“在和朋友逛街？”

    那人的视线像是直直穿透他，谢芝一瞬间喘不上来气。令他恐惧的是，不光是嗓音，这位秦公子的鼻梁，嘴形，都与昨晚强暴他的那个人有相似之处。

    后腰上的字隐隐作痛，像有把无形的刀作最温柔的凌迟，“不会的”，谢芝想，姓都不一样，怎么会，怎么会……

    因长期情绪高度紧张，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