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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龙城寨  (第1/1页)
    外头下着雨,雨丝密密地织成一道灰蒙蒙的帷幕,轻轻敲打着我眼前这扇玻璃窗。我坐在四楼的破旧沙发上,背贴着墙,双膝缩起,彷佛这样就能让身T感觉小一点,好避开这城市的沉重压力。    雨水沿着玻璃滑落,蜿蜒成不规则的轨迹。这扇窗,大概是这里唯一没有铁栏杆禁锢的窗户了,它让我看见外头的世界,也让我无处可逃地望见这座城的牢笼本质。窗外,是那熟悉得近乎病态的风景,对面的楼宇高得可怖,像无声的坟碑,挤压着天空,几乎将光都榨乾了。    每一扇窗户後都是另一个封闭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个个沉默而压抑的灵魂。楼与楼之间没有空隙,只有b仄的缝隙与错综的铁管,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与神经,把这座城牢牢地缚紧。    巷子在雨中显得更为Y暗cHa0Sh,彷佛一口吞人的深井。积水泛着油渍与垃圾,老鼠和蟑螂从破烂墙缝中钻出又钻入。墙面剥落,挂着发霉的招牌,有些字迹模糊,有些早已倾斜。铁皮搭建的屋檐如病骨般歪斜,雨水顺着锈蚀的边缘滴落,一滴、一滴,如囚笼的催眠曲。    这里是九龙城寨。    它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牢狱,一个诅咒般的存在。它不需要锁,也不需要狱卒,因为时间本身就是一把枷锁,把所有人的未来锁Si在昨日的Y影里。我们不是住在这里,我们是被困在这里,如同无期徒刑的囚犯,一出生就被判决,没有审判,没有理由。    九龙城寨是活的。    它喘息着、腐烂着、蚕食着住在里头的每一个人,连梦想都不曾给我们留下余地。我常想,也许这扇窗之所以没有栏杆,只是因为它知道,我们早就不会逃了。自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不曾离开过这里。严格来说,我甚至不记得曾经有离开的那一刻。这座城市,从我出生那刻起,便将我紧紧锁住。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这里根本没有出口。    那些通往外头的路,要嘛早已被违章建筑堵Si,要嘛成了某个不知名帮派的地盘,像一张Sh冷的蜘蛛网,缠住了每个想逃出去的念头。渐渐地,人也就不再往外看了。这里的街道彼此紧贴,狭窄得像呼x1也会被墙壁挤压出声。楼与楼之间的距离,狭到伸出手就能碰到对面的晾衣杆。楼层一层叠一层,铁皮、木板、水泥与玻璃交织成混乱的几何拼图,是建筑师在疯狂中失控的手笔。    头顶的天空只剩下一条细缝,抬起头也只能看到对面yAn台垂下的旧毛巾和晒乾的雨衣。在这里,白天与黑夜并没有太大区别。光线被建筑吃得乾乾净净,只剩零星的灰白从楼缝中渗进来。即便正午时分,走在某些巷弄里,依然会感到如同深夜的黑暗与寒冷。    照明灯几乎年久失修,闪烁着不稳定的白光,彷佛鬼魂在呼x1;电线缠绕在空中,像城市的静脉,黏腻而病态。这里的天气,从我记事起,就几乎没有真正晴朗过。    一个月里若能见到一次乾净的蓝天,便已是幸运。更多时候,Sh润的空气彷佛永远沾黏在皮肤上,雨水下个不停,或细或密,从不曾真正停止。    楼缝之间滴着水,水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成了这里独有的节奏。连空气中都带着一种霉烂的气味,墙壁浸水後长出的青苔,永远清不乾净。    我经常想,那些连绵的Y雨,不只是气候,而是一种象徵,一种这座城市自身在哭泣的方式。它不是为了洗净,而是为了加深我们的绝望。这些雨水,就像一道命运的诏书,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我们:你们生来便注定被困在此地。    你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双年年换不掉的破鞋、一盏总是闪烁的灯泡、一堵发黑剥落的墙。你的世界,就是这样了。    在这里,梦想从来只是书本上或电视里的词语,没人真正相信它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学会了不要谈论未来,因为那是不存在的。日子只是反覆复制的格子,一日一日填满我们的生命,直到生命本身也变得模糊。有人说外面的世界很大,有yAn光,有草地,有能让人张开手奔跑的空旷空间。可那些对我们来说,就像神话一样遥远。甚至有时候,我怀疑那是否只是某人为了让孩子听话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我从来没真正见过蓝天。窗外那条被雨水淋Sh的天空,对我来说,就是世界的全部。就连那扇没有铁栏杆的窗,也不是希望,而是一种提醒。    即使没有锁,我们也不会逃了。    因为这座城市早已住进了我们的骨头里,成了我们逃不掉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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