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饭局 (第2/2页)

酒喝多了，他现在竟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追债的？还是爸公司里的人？

    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妈的，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都已经回国了……

    脑海中唯一还能运作的一根筋还在自顾自地思索着，季瑜已经被男人带到了酒店门口，马路对面，一辆陌生的纯黑轿车在夜色下不起眼地等待着，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季瑜可以确定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那儿。

    僵硬地转回视线，季瑜咽了口唾沫，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开始动手解开外套的扣子。

    “这套衣服给你们了……我也没办法了，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车内，带着口罩的男人一手撑着车门，两道浓眉压在深邃的眼眶上，沉默地凝视着窗外。

    透过车窗，马路对面喝醉了的二百五正往下一件件脱着衣服，眼看着就要脱西裤了，终于，车门打开了。

    面前掀起了一阵风，季瑜停下自己正解着皮带扣的手，撩起眼皮。

    身前的男人戴着口罩，微微低下头，只露出黑色发丝下一双浓墨勾勒的眼，隔着不到一人的距离，与季瑜呆滞的视线在半空中遥遥对视。

    季瑜一怔，路旁恰好有夜风吹过，刺得他打了个激灵。

    “陆……陆颂奕？”

    季瑜今夜灌进来的酒在猛然间醒了。

    宽敞的后车座上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里混杂着酒气和车载香薰的气息，季瑜僵着身子，刻意地扭过头，透过车窗上的投影窥视着旁边男人的侧脸。

    “你回国了。”

    不是疑问句，每一个字都说得沉稳有力，季瑜忍不住回过头，陆颂奕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继续说道。

    “我以为你会主动联系我。”

    “也没几天吧……你现在不是当明星了吗？联系你也不太方便，我本来想有空再——”

    季瑜自顾自地说了半天，看陆颂奕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识趣地地收了话头，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颂奕没说话，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被照片刷屏的微信群，季瑜凑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群是他们高中的班群，而照片里瘫在椅子上，醉得两眼惺忪的可不正是自己。

    “哈哈……这帮家伙，吃个饭还偷拍。”

    季瑜尴尬地眨了眨眼，有些回避地偏过了头去，然而这回避却不是因为照片里自己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而是——

    他不想被问起为什么要来这个饭局。

    当然，理由很简单，他家破产了，现在急需一笔钱去填补银行的漏洞。他爸前几天已经因为心力交瘁站上了天台，现在还在icu里躺着。

    陆颂奕是当下火得一塌糊涂的男星，非科班出身，却因一部网剧走红，势不可挡。如果要借钱，他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但季瑜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你要找他们借钱吗？”

    季瑜还在望着窗外出神，冷不丁地，那句话就被陆颂奕轻而易举地抛了出来，季瑜心头狠狠一跳，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吐出来。

    “……那我还能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他带着点笑音嘲讽地道。

    “稀里糊涂地混了二十多年，过惯了好日子，家里突然破产了。一回国，我爸又出了事，我不找人借钱，明天我爸身边还得再躺个我。”

    “来找我吧。”

    车内十分安静，窗外的灯光明暗交错地闪过，在陆颂奕脸上映下一小片暖色的光斑。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季瑜，季瑜这才发现，陆颂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口罩摘了下来。

    陆颂奕确实长得好看，这点观念从季瑜上高中认识他后就没变过。比寻常人深邃几分的眼眶和那双瞳孔幽黑的眼睛，让人有种仅仅被他看着，便十分深

    情的错觉。

    饶是陆颂奕的脸已经在屏幕上司空见惯，但六年没见，季瑜还是被这张曾经将学校里女同学迷得神魂颠倒的面孔小小惊艳了一把。

    要是我也长这么帅，我就去当明星了——

    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季瑜有些干巴地笑了笑，开口问道。

    “你那还缺助理吗？说实话，其他技术活我好像——”

    “我最近……打算拍电影。”

    陆颂奕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的眉头在不经意间蹙了起来，季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在表达什么意思。

    陆颂奕要拍电影，他需要替身？他要拍武打戏吗，他以前在手机上刷到，有些明星拍不了过于激烈的武打戏，或者其他危险的动作，专门会找和自己体型相仿的替身。

    季瑜虽然比陆颂奕矮了将近五厘米，肩膀也没他那么宽厚，但要是镜头拉远，两人的身量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噢，那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我随时都有时间。”

    季瑜放松地说，陆颂奕的神色却依然有些迟疑，然而仅仅是几秒，那点略微的不自在就被他掩饰了去，最后，他也只是对季瑜淡淡地笑了笑。

    “到大门了。”

    季瑜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别墅区的门口。虽然这房子很快就要被拍卖掉了，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好以后应该住哪。

    “你还记得我家在哪啊？”

    视线依旧凝视着窗外，季瑜嘴里喃喃地说。

    “高二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来过。”

    1

    陆颂奕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季瑜却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那都有好多年了吧，真羡慕你，学习好的人果然记忆力也好。”

    这句不经意的话就犹如一根火柴，一下子点燃了久别重逢的话引子。季瑜突然很想问陆颂奕，你学习那么好，为什么现在会出来当明星？你大学的时候是怎么过的？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也没给我发条消息，曾经咱们——

    然而看着面前的男人，平淡中又带着微微倦色的脸，季瑜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他只是推开了车门。

    站在车外的空地上，他感激地对陆颂奕挥了挥手。

    “今晚谢谢你了，回去早点休息吧，嗯……有空了再联系我。”

    陆颂奕看着他点了点头，轻声说。

    “好。”

    站在原地，季瑜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驶入浓墨般的夜里，最终消失不见，他低下头，好像思索了一两秒，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