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讲场(简体版)_铁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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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月 (第5/5页)

 雪珠发了怒,摔摔打打。不锈钢盆在地上弹开,她Ga0得小房间内乒乒乓乓一顿响,像打仗,就连东北的枪Pa0声也没她发怒响亮。

    “你看不起我,早g什么去了?”她对着男人的背影大吼,“你一个人病Si吧,Si了好,Si了我就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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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成默然地应对她。他又昏睡过去,梦里也止不住咳嗽。

    她晚间去扶春成起来喝药的时候,发现他枕头哭Sh了一片。他伏在她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咳咳……我、我对你有愧……对不住……是我不好。”

    雪珠抱着他哭了,她说你先活下来,先活下来,等身T好些了,去苏联看病。她没说心里的话,她不想让他Si,她想看到他允诺的社会。

    春成最终没有去苏联。

    幸运的是,他的身T在雪珠的照料下慢慢复原。春天来的时候,他已经能久坐看书了。长久的病痛让他瘦下去,雪珠看着他,只想他不要Si。

    先前的朋友联络他,让他匿名写一点稿件赚钱。春成也会写一些恋Ai短篇,雪珠看了觉得没意思,又不是完全没意思。

    雪珠再次经春成朋友介绍,去了一间还算没那么剥削的工厂,两人一起加入了另一个类似的“社团”。

    一个晚上,她回家,春成为她煮了J蛋面,买了几个苹果,一块很小的蛋糕。他悄悄告诉她,他是在上海左翼文艺阵线活动的员。

    员?这个词雪珠最初听起来还算新鲜。可在她漫长的人生中,员已逐渐填满了她的世界。

    后来的丈夫是党员,邻居是党员,工作生活中人人是员,连nV儿也打算在成年后入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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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珠站在护城河的河岸边,杨柳依依。生锈的月上飘着一点血sE。春成仍旧离她十米远,不讲话,只是笑YY地看着她,腰背挺拔,驼sE围巾被冷风掀起一点流苏。

    他不咳血了,脸sE也罕见地红润,雪珠不知三十年前的他是否有这样健康过。

    “叮当”,“叮当”。

    细碎的镣铐声再次传来了。

    雪珠最后一次见春成,是在要枪决他的刑场上。

    他被拖着游完街,手上脚上的镣铐当当作响,人还算有JiNg神,穿着白衬衫,只是脸颊又泛起高烧的红。

    一月前的夜晚,春成毫无征兆地被人告密,巡捕从租界的小公寓里带走了他。雪珠那时在工会开秘密会议,回来的时候,还是邻居告诉她的。

    天上的星星振动起来,她的世界山崩海啸了。她踉踉跄跄下楼,奔走一夜。第二天,她辞了工作,拿着所有的积蓄四处打听,一点消息也没有。

    工会的同事告诉她,春成被捕了。

    雪珠冥冥之中预感到春成他躲不过去了,他躲不过命运给他的谶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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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巡捕房外等了一夜又一夜,为了给他交保释金,她又去工作。贫穷的工会同事们凑不齐这狮子大开口的钱。

    雪珠正打工,突然有人喊着去看打靶,她匆匆离开工厂,离开轰鸣的机器,跑到一个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去,跑到她Ai的人要被枪毙的刑场。

    她拼命挤开人群,挤到前面去。青天白日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春成了。

    春成微笑着看着雪珠,一句遗言也没有。

    “我始终对你有愧。对我的事业,我的使命,对你……”一个月前的夜晚,他轻轻地说,“可惜我的身T,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无怨无悔的那天了。”

    枪响了。月亮落下去,落下去。

    雪珠的嗓子就是那个时间哭哑的。

    她南下,她跑到苏区,她说我志愿加入中国,我志愿加入中国,我志愿加入中国。

    月亮上渐渐出现了影子。春成的脸,母亲的脸,nV先生的脸,和雪珠的脸……无数的Si难者,无数的同志们的脸……被nV儿和她的同学们打Si的老师的脸……变幻,堆叠到一起……形成一个硕大浑圆的月亮。

    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火烧到月亮上去了。月亮流下血泪,一滴一滴,灌满山河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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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不能理解母亲,也不能理解nV儿,她是她自己,也是春成塑造的她自己。

    夜风冷冽,雪珠颤抖着,心里盈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愧疚,愧疚。五十岁的她,对着春成的幻影,愧疚地无法自拔。

    “叮当”,“叮当”。雪珠低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上,不知何时已戴上了沉重的镣铐。这镣铐长久地生在她r0U里了,她竟浑然不知。

    不要镣铐,不要束缚我,我要自由。雪珠年轻时学的那些晦涩的东西再次化为她原始的力量,她挣扎着,挣扎着。

    一个多病的军属大院里的nV人,再次变得如年少时一般血气方刚,她内心充盈起革命的力量。

    我要走出来,我要粉碎你!我要粉碎这个旧世界!新世界变成旧世界,她和同志们一起造就的,nV儿坐享其成了,她要粉碎它,她要和春成从头来过。

    “咣当!”

    镣铐在她身上粉碎了,雪珠自由了。

    她迎着月亮,走向那条河。河水冷冰冰的,却又温暖,她想,我不是去Si,我要去见他,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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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夜晚,小火炉上煨着一点h酒,窗户有些透风,两个人吃一碟豆腐蘸酱油。春成大病初愈,吃得很开心,他拿起手边的最新翻译的《宣言》,一字一字读起来。

    雪珠兴致好,也跟着他读,一男一nV,两个声音混合在一起了。

    “人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和意图。他们公开宣布:他们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才能达到。

    “让统治阶级在革命面前发抖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雪珠一直记得这段话。

    现在,她要沿着那条流血的冷河,前往她的乌有之乡,那里有她渴望的,和春成一起憧憬过的——整个新世界。

    ——全文完

    附:

    陈雪竹同志履历:1915年出生于苏北农村;1932年参与上海左翼文艺阵线;1933年投奔中央苏区;1934年随军长征,后到达延安,任nV子指导员;1949年任某地市妇nV运动委员会书记,后调任北京。1954年参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选举,担任北京市政协委员;1966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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