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无名_(十六)近年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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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近年书 (第1/2页)

    书房的光,正从西窗斜落下来,落在案上薄纸与笔痕之间。

    刘夫子离去已有片刻,云雀正收拾着书册与纸卷,一边小心地用手指将纸角压齐,一边小声地哼着几乎听不清的调子。

    阿冷还站在一旁,砚台早已收好,笔也归位,可她的目光却仍旧黏在那张纸上,眉心轻蹙,不知是在看字的形,还是在琢磨什麽意思。

    阮琬看着那模样,不禁微微一笑。

    她眼光转向云雀,只见那小丫头正蹲在地上理纸绢,嘴角挂着笑,模样无忧无虑。

    可她心里知道,这孩子一向不Ai读书,每逢夫子讲课,坐不了一炷香就会打起盹来,若不是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只怕早被夫子逐出门外了。

    而眼前这个阿冷——沉默、寡语、动作慢半拍,却偏偏对那张满是字的纸看得入神。这份「看得懂也不放过,看不懂更不放过」的执着,她在旁人身上少见。

    这样一b,实在有些好笑。

    她收回视线,随手将桌前书卷收合,语气轻柔,像是随口问话,又带着一点心血来cHa0的味道:

    「阿冷,你想不想学字?」

    这句话说得很平常,声音不大,却在书房中静静落下。

    阿冷闻言一震,眼神霎时从纸面抬起,望向她,像是没料到这样的问题会落在自己耳边。

    阿冷的目光停在阮琬脸上,片刻未语。

    阮琬并未催促,只轻轻地将刚收合的书册推开些,语气b方才更缓了一些:「我不是在吩咐你,只是问问——这是个提议,不是命令。」

    她顿了顿,眼神仍温和如水,续道:

    「若你愿意,往後夫子讲课时,你也一并来。等夫子离开,我再教你几个字。也不用多,每回记得一两个就好。」

    说到这里,她抬头望着窗外渐长的斜yAn,语气里竟带上一丝半真半假的轻松:

    「反正这些日子我也出不了府,整日窝在屋里背书,不如教人,正好可以当作复习,也不算白费时辰。」

    云雀站在一旁,听着这番话,悄悄瞪大了眼睛。

    她跟在姑娘身边这麽久,从没见过她主动提议要教谁写字。这种事,要不是发了疯,要不就是……闲得发慌。

    阿冷垂眼沉思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要是……四娘肯准,不影响灶房那边的事,我可以来。」

    语气虽轻,但那一个「可以」说得乾脆,无半分犹豫。

    云雀终於忍不住,小声地「啧」了一声,嘴一撇,低低地念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边收拾笔架边嘀咕:

    「这里可b灶房好太多了,一天热气油烟、早起晚睡,谁还念着那地方……要我来学字,我才不推呢。」

    她语气虽酸,眉眼却带着笑,明显是打趣多过真气。

    阮琬听了只是弯了弯眉眼,未置可否。

    而阿冷低头抿唇,并未辩驳,只静静地继续擦拭砚边水迹,指下动作仍然稳定,没有因为这一番话而有半分凌乱。

    四娘对这事倒也未多说,只听完阿冷的请示後,微微一挑眉,问她:「你是真想学,还是只为偷懒?」

    阿冷只是摇头,答得很直:「想学。」

    四娘看了她一眼,没再问,只淡淡应了:

    「既然姑娘都开口了,灶房不忙的时候,你就去吧。」

    第一日学字,是在刘夫子离开後的午後时光。

    书房静悄悄的,窗户开了一扇,外头桂树落下一点细细的影子,洒在书桌边角。

    阮琬准备了一张废纸,纸上已抹去旧墨,她拿起笔,沾了点水墨,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这是日。」她说。

    阿冷站在一旁,身子微前倾,目光定定看着那个字的模样。

    「一横,下面一个小口,像不像太yAn有个轮廓?」阮琬语气温和,边说边用笔示意结构,「笔要收稳,末端不能拖得太长。」

    她写得极慢,让阿冷看清笔锋转折後,才将笔递过去。

    阿冷接过笔时,手指略有些僵,明显许久未拿过这样细长之物。

    她低头照着那字写,笔迹歪斜、浓淡不匀,却不曾停下。

    第三笔落下时,她抬起头望向阮琬,像是在确认:这样,对吗?

    阮琬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再来一个。」

    第二个字是「水」,第三个是「冷」。

    「这是你的名字,阿冷的冷。」阮琬说着,落笔更慢了一分。

    阿冷看着那字,忽然微微皱眉:「原来……是这样写的。」

    「你以前没见过?」

    「……别人帮我写的。我只会念,不知道怎麽写。」

    她说得很轻,像是怕这样的事太微不足道,不值得多言。

    但她那双眼却直直地盯着纸上的那个「冷」字,眼神里竟像有一点说不出的陌生与踏实混在一块。

    「现在你写一遍。」阮琬说。

    阿冷提笔,迟疑片刻,然後一笔一划,慢慢写下:「冷」。

    字仍旧不齐不稳,但那是她亲手写出的,属於她的第一个字。

    自此之後,每当刘夫子来授课,阿冷便照例早早入书房,磨墨、备笔,站在案边侍立。

    她一如往常寡言,磨墨时只盯着砚面,不多看左右。

    可她的耳朵是开着的,眼睛也是开着的。

    夫子讲字,她心中默记;姑娘诵书,她照音记形。

    每回夫子离开後,云雀收纸、她收砚,而阮琬则轻声问:「今天,你要记哪个字?」

    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个,若是那日灶房太忙,她便只写一遍,不多耽搁。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字也一个一个地记进去了。

    从「水」「日」「冷」,到「山」「心」「静」,她写得仍不算好看,却越来越稳。

    她开始懂得字是有形的,是有笔顺的,是可以被自己一笔一划造出来的。

    而她也发现,自己竟有些期待每次来书房的时候。

    不是因为茶香或清静,而是因为那一小段短短的时光,是她可以安静看字、动手、动心、动脑的时候。

    那是她从未触碰过的另一种世界,无声无形,却像一道光,照得她心里一角,慢慢亮了起来。

    日子虽紧,却也还是日子。

    灶房照常开炉、生火、备膳,後院的井水一桶接一桶提起,洗菜的水声与切菜的刀声构成了这府里最实在的底sE。

    有时午後闲一点,几个丫头便会凑在灶房外的土地上歇脚纳凉。

    这日,花枝抱着一篮洗乾的碗,走过後院时,远远就看见阿冷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乾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麽。

    那不是玩耍,也不是随意画画——她的笔势慢,神情专注,还时不时抬头像是在想怎麽写下一笔。

    「欸欸欸——你在做什麽?」花枝兴冲冲跑上去,将篮子往一旁石头上一放,蹲下来凑近一看。

    「……你是在写字吗?」

    阿冷抬起头,点了点头。

    这时,小蚕也从一旁绕过来,见两人蹲在地上好奇地凑过来看,鼻子一皱:

    「这有什麽稀奇的,我也会写字。」

    花枝转头看她,撇撇嘴:「你认得的就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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