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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是很差劲的sub (第1/1页)
很有年代感的绿皮火车摇摇晃晃走起来,背着画框行囊进站没多久的青年又从出站口出来,那三辆北宿牌照的车子恰好驶离熙熙攘攘的车站,苏致重新挎了一下有点滑下去的双肩包,往马路对面的汽车站走去。 其实没什么心情去外面,带着这些东西碍手碍脚,不如回家慢慢画。 送别了弟弟,一个人的行程就很悠闲了,买好票还买了一包五香南瓜子,老旧的汽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行驶,摇摇晃晃,连路边的田野山丘也跟着晃,不一会儿苏致就开始犯困,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地舒服得要命,他把遮阳帽往脸上一盖,靠在已经掉漆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人造革椅套上睡过去。 中巴走了快四个小时才晃悠到苏景湾,苏致下车,路过米粉店准备带一份鸡汤米粉回家,卖米粉的阿嫲见了他有点意外:“不是早上才走?小野呢?” 苏致眼睁睁看着装米粉的袋子里又多了一勺鸡块,笑着谢阿嫲:“火车没赶上,阿野朋友来找,出去玩几天。” “好,小野走了就不开火啦?”说着怪怨的话,又给他另装了一份酱菜。苏致点点头,又笑:“可能是知道您要给我加菜吧。” 太阳快下山了,西边一片橘红,影子在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上拖着很长一条,提着香气扑鼻的米粉回家准备糊弄过今天的悠闲心情看到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的时候消失。 照旧只有司机露着脸,真正的不速之客依旧高深莫测。 车子堵在大门口,要进去免不得碰面,且看对方姿态大概今天一定要见一面,苏致走过去很礼貌地问:“您好,能挪一下车吗?” 司机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后排车窗倒是降下来了。 “不是走了?”蒋谦问,表情上来看倒是不意外在这里堵到人。 苏致不打算回答,也不看蒋谦,只对着司机又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我要回家,可以挪一下车吗?” 后面又传来一句:“今天没有无关人员,方便上去坐坐吗,苏老师?” 扶着车窗的手紧了紧,苏致脸上带了点笑扭头过去,说出来的话不算礼貌但表情很礼貌,弯弯的眉眼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不是很方便。” 跟那道从始至终黏在身上居高临下令人不适的打量视线对视,苏致分毫不乱,被晚风吹起的发丝也很悠然,蒋谦则是慢慢从他脸上看到宽松的亚麻衬衫,视线从喉结到领口最后停在腹部,短短几秒钟久地像一个世纪,那样的目光里苏致有种自己浑身赤裸被端详的错觉,或者也不是错觉,这具身体是怎样的对方确实了如指掌,穿不穿衣服确实没差别。 苏致偏了偏头,眼睛更弯,像一尾跃出水面的鱼或天边初显的下弦月,他神色松弛自如,唯有不自觉屈伸的手指稍微泄露他其实没那么轻松应对的事实。 蒋谦看着被晚风吹鼓衬衫更加看不出线条的腰腹,嘴角翘起一点弧度:“不方便是因为苏老师的丈夫在家?还是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偷情?” “虽然我没有那种爱好,但苏老师喜欢的话,偷情也未尝不可。”蒋谦翘着嘴角。 苏致肚子里空空如也,楼上也没什么丈夫,那张孕检单只不过一个令人误解的意外,乌龙当天就被戳破,并且苏致相信自己有没有结婚蒋谦大概一清二楚。所以对方似笑非笑的偷情邀请不过又是越界的调情。 有一个喜欢越界的前任实在很令人苦恼。 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叫他进来了。 家里方野的东西已经搬空了,包括他的生活用品和做到一半的小玩具们,狭小的客厅瞬间空了很多,地板上是拉成长长平行四边形的傍晚霞光,洒在凌乱的书籍画布还有没收干净的油画框上。 蒋谦环顾几眼就坐在了小客厅唯一一张双人沙发上,苏致去小厨房放好自己的米粉从阳台提了一把藤椅进来,见桌上几本画册翻开着,蒋谦正很感兴趣地看茶几玻璃罩下面那些老照片,大部分都是四处采风拍回来的景物,还有一些自己的照片,小时候和父亲的合照,长大之后的游客照。 面对面坐下,这样平等的姿态令苏致有一瞬间恍惚,蒋谦终于抬起头:“不先吃饭吗?” 一人份的米粉,自己吃的话不礼貌,分一半给他更不礼貌——对自己不礼貌。苏致说:“我们可以尽快聊,您走了我再吃。” 那个“您”字令蒋谦微不可察挑眉,苏致大概也察觉了,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很快消失:“所以蒋先生今天来是?” “何必这么紧张呢?无论作为故人还是将来的亲家,咱们的谈话都不应该这么严肃吧?”蒋谦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二郎腿换了方向,苏致盯着他换腿时候西装裤上的光影交叠转换,思考什么样的技法可以表现出那一瞬间深色布料上橘红霞光跳跃的炫目边际。 闻言,苏致莞尔,看不出丁点紧张和不自然,也并不十分回避蒋谦话里具有晦涩意味的暗示:“是的,我会放松——放平心态和您相处。” 啊,令人不快的有歧义的一句话——放在现在而言。对于深度了解过的灵魂和躯体,总是有很多词语可以轻易延伸出一些令人遐想的含义。 老实说,在弟弟方野和他喜欢的人再次牵连在一起的那天开始,自己跟蒋谦将会无可避免地再次相逢这种事情就注定会发生,苏致做好了准备,但他站在乐观的一面以为这种情况不会很多,毕竟分手不算和平蒋谦也未必还乐意记得当年的不愉快,但如今来看显然不是的。 “那么——”蒋谦很有兴趣:“是怎么样放松的心态,方便知道吗?” 这次苏致没有回避,很直白,温和语气也掩盖不了疏离刻薄,眉目间的轻松笑意瞬间变得很有攻击性:“已经分手,因为弟弟的关系可能偶尔会碰面,需要保持距离的前任。” 表面的和平很难在这样一句风轻云淡的话里维持,蒋谦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愤怒占据心神,良久,苏致跟他对视,平静回看的目光也很有分量,并不会被压倒。 忽然—— “跪下。”不怒自威很有气势的命令,即便没有过那样的关系大概也很难在这种天生上位者的命令中维持轻松自如。 藤椅上的手明显握紧一瞬间,很短的一瞬间,身体有类似膝跳反射那样的条件反射想要遵命,不过很快,惊跳一下的心脏就活过来了,移开的视线再次对上,苏致呼出比较绵长的气,温和的笑意逐渐消失,只有平静:“蒋先生,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 曾经有大概三年的时间,苏致需要跪着跟自己说话,那时候他就总是忘记恭顺谦卑,再多惩罚也没用。 良久,冷硬的表情化开,蒋谦起身整理衣服,光影再次跃动,他离开炫目的霞光,不再看几乎不被自己命令影响的人,猜想得到印证般:“你是很差劲的sub。” 跟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这句话蒋谦说过很多次,只字不差,只在语调上有差别,最开始是调侃的,后来是冷漠的,今天是嘲讽的。 蒋谦说完就不再留恋地从充斥霞光的屋子离开,脚步声渐远,大概到了门口,苏致忽然开口,也将五年前那句话再次奉还:“你也是很差劲的男朋友。” 离去的脚步一顿,很快又响起,再次远去。 米粉逐渐变凉,已经不再香味扑鼻,或许已经坨掉不好吃了。 晚霞也缓慢消散,除了送别弟弟以及见过不太希望见到的人外一切都很寻常的一天就要结束。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苏致起身,首先收起桌上被翻看过的画册,没走两步,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离开的人去而复返,逆光站在稍矮的门口,光影剧烈晃动一下,一阵疾风卷来,苏致下意识后退一步,下一秒茶几上才收好的画册就再次被撞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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