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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热爱歌特金属的青年 (第2/2页)
成年人。 再一次出乎我意料的是,前往香港之後,这个周末根本不像我爸想的那样去找我的表叔「补习英语」——这是多麽可笑的藉口和谎言!彼时十九岁的我在玩乐的间隙还忍不住对表叔为人处世的作风感到迟疑。我总会不自觉地担心,当我稍微做出不合他心意的行为之後,表叔会背後偷偷跟我爸嚼舌根。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想法是多麽幼稚呢?可人生的十岁就是如此,我们总会在意一些实际上毫无意义的东西,我太在意别人怎麽想,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我。 归根结底,大概是那时的我能掌控的东西太少的缘故。 事情的改观来自表叔带我去香港迪士尼的那个周日。在那之前,我从没去过什麽游乐园之类的地方。我的家庭条件普通,单是重点学校的共建费还有补习班的费用就占用了我们家庭开销的大部分,再加上爸爸一直执意要给我攒钱出国留学。爸爸mama试图让我在深圳这座不够天才就会跌入土里的城市中勉强挤出一席之地。可惜我就是这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角sE,无论怎样努力学习,成绩都只是游离在班级里的中下游。高一的时候,mama甚至动过让我去做美术生的念头,这样在竞争力巨大的高考上可以少吃点苦头。这件事也在一个学期之後我还是只能画出儿童画一样水准的速写之後放弃了。 按照我绘画课的老师的话来说:阿斌是个好孩子,可惜没什麽天赋呀……我建议还是不要走这条路的好。艺术生很苦的。 只不过,年纪渐长的我意识到,对於我这种没有天赋又出身普通的人来说,没有一条路不苦。 阿斌,你放轻松些。这是表叔带我去迪士尼乐园的时候讲的一句话。他的笑容总是很大,我很少见到这样Ai笑的成年人了,即便是我同寝室的那些大学生,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大家就已经弯腰驼背,挂着黑眼圈的眼睛还有破皮的嘴唇。 那便是我们的青春吗?我想。 「你这个年纪,就是要好好玩嘛。」表叔说,「堂哥也真是的,你好不容易高考完,还要给你报补习班。」 我耸耸肩,「我要留学的嘛。以後还要拜托你补习英语,如果你有空的话,表叔。」 表叔皱起脸来。他那张看上去b我还年轻的脸……没有黑眼圈和苍白的嘴唇。他的眼睛那麽悦动,看到唐老鸭玩偶的时候蹿得b我还要快。「你瞧,阿斌,这就是为什麽我不喜欢回家。」表叔说,「你们的嘴上时刻不离帮衬和求情,好像永远有某些目的。」 那让我的心情直跌谷底,但我没意识到的是,我的表情也连带着垮下来,在表叔那双瞪很大的清澈眼睛里倒影着我难看的影子。 「对不起喔,我话讲重了。」表叔轻声说,拍拍我的肩膀,「既然出来玩就要开心点,要不要去找人偶拍照?」 我回以一个更加难看的笑容,「很幼稚哎,哪有成年人还Ga0这个。」 表叔沉默了几秒,又用眼角瞥我,眼神里有一些稍纵即逝而复杂的关切,「我不管你,我要去拍照了。」 最後还是陪着他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只为了和唐老鸭人偶拍照。我骂道,喂,我以为你说你喜欢唐老鸭是闹着玩的,你还来真的啊?! 表叔发出短促而爽朗的笑声,「怎麽,别说十九岁,九十岁也可以喜欢唐老鸭啊?」 我知道他这是针对我讲的,但就在我开口要反驳的时候,一只唐老鸭玩偶被塞进我的怀里。「拿着,送给你的。」表叔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嘴角憋着笑,似乎想看我尽力拒绝的糗样。那只唐老鸭大概有三四十公分,刚好非常乖巧地躺在我的掌心里。 「告诉我你怎麽能不喜欢这个?」表叔问。 我紧绷着脸,撇撇嘴,「都是些nV孩子玩的东西,我不喜欢。」 在迪士尼玩得还算尽兴。因为我很喜欢《星球大战》系列电影,对星战游乐项目情有独锺,拽着表叔玩了三次。我看得出他并不喜欢这个项目,却依旧没有拒绝我。 我感到一GU奇妙的满足感,当我在五彩斑斓的过山车上穿梭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想像着自己就这样来到太空,畅游在宇宙里,像《星球大战》里的角sE那样。我想像着自己能够远离围着围墙的校园,远离这座城市,远离这片土地,来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在宇宙里,方圆一望无际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想像着。 那天晚上红磡T育场那里有周杰l的演唱会,维多利亚港附近人群川流不息,海港被霓虹灯照成了紫红sE。 「你喜欢周杰l吗?」表叔问我。 我耸耸肩,学着周杰l的腔调说,「还好吧。」 表叔嗤笑出来,「你跟你爸也这麽跩喔。」 我大言不惭道,「对喔。」 表叔转移了话题,「我小学的时候总听周杰l,不过那时候大人都说周杰l的歌口齿不清,不是什麽好东西。」 我点点头,「我的第一个mp3里面的第一首歌就是周杰l的。我还记得,叫《夜曲》。」 话音刚落下,表叔就带头哼起了《夜曲》的前奏。我们两个在维多利亚港夜晚的海风中哼了一阵歌,在停顿的间隙我说,「但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很喜欢摇滚。」 不知为什麽,表叔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一时间分不清那是海水的反光,还是路灯的晃动作祟。於是我继续说,语调里加入了些自嘲的味道,「我很喜欢听歌特金属,因为那时候没有人听,年轻嘛,就喜欢关注些没人关注的东西,显得自己很与众不同。」 表叔打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刚刚高中毕业,装什麽啊!」 我故作深沉地说,「毕业就感觉不一样了。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抱歉。」 「你不用听歌特金属也可以与众不同。」 「啊?」我有点诧异。 「我说,」表叔很认真地说,「每个人本来就是与众不同的,不是吗?」 我看着海。 十几秒之後,我耸耸肩。 我不清楚表叔有没有看到我含糊的姿态。 那天的维多利亚港非常遥远,好像根本望不到边际,人cHa0从我们的身後路过,旅客讲着各方语言的声音飘入我的耳朵里,混着邮轮的鸣笛声,载着我的思绪飞往天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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