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分别 (第1/2页)

    姜瓷梦见和糜岭的初见。

    那会儿是五年前，他刚来香港，人生地不熟，夜间在街衢上走着，遇上夏季的暴雨，糊里糊涂就闯进了浅水湾舞厅。

    他那天作女生的装扮，穿了一件白里带葱青的旗袍，淋了雨，身上隐约的潮，透出胸前两团乳rou浑圆的轮廓来，站在门口那盏壁灯光下，白光一照，整个人都在发亮。

    许多男人投来视线，糜岭则是第一个走过来同他搭话的，邀请他跳舞。

    那时候糜岭的腿还是好的，走路时步伐迈得稳健，跳舞时灵活又轻盈。

    而姜瓷对舞蹈一窍不通，好几次踩到糜岭的脚，即便如此，糜岭也不恼，只是笑。

    舞厅里打着荔红色的灯光，笼下来就显得愈发暗沉沉，什么都模糊不清，糜岭背对着光线，面庞更显朦胧，只他衣领边缘上飞着一丝暖软的金线，尤为扎眼。

    缓缓跳到舞池另一边的时候，光线从正面照过来，依旧是暗的，但姜瓷看清了他飞斜的眉和柳叶般细长的眼，刻薄又凛然的面相，扶着自己腰的手也是冰凉的，偏偏只有眼神那么柔软，叫姜瓷看了移不开眼。

    舞曲接近尾声的时候，舞厅门口突然嘈杂起来，姜瓷被东西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地贴近了他，把脸埋在他肩上。糜岭也搂紧了他的腰，用粤语说了句“别怕”。那时他还听不懂粤语，只觉得他声音像块甜得发腻的水果糖。

    靠得太近，糜岭身上一条熨烫得笔直的西装裤子，裤脚总飘飘荡荡拂到他脚背上，搔出一段细软的痒，一直延到心上。他扭着脚踝想躲，刚迈出一步，舞曲就停了，糜岭低头，蜻蜓点水般的在他脸颊印了一个吻。他愣了愣，心口惊跳，不知为何有种落泪的冲动，赶忙回头望看向舞厅门口以作掩饰，那儿sao乱还在持续，几个警员正与舞厅的服务生推推搡搡，闹得厉害。

    他紧了紧攥着糜岭衣服的手，半晌，还是推开他，什么话也没说，跑向舞厅侧门，到了外面，雨已然下得翻江倒海。

    他回头看了眼舞厅招牌上亮的彩灯，顿了一顿，跑进雨里，踉踉跄跄，没几步就绊了一跤跌在水坑里，呛了几口水，猛咳几声，只觉得胸闷气短，浑身都在痛，再要站起来，一睁眼，视线里却是刺目的白光，随即有双手覆上来，摸他额头，耳边响起糜岭的声音，“小宝”这样地叫他，说：“做噩梦了？哭成这样。”

    他不说话，抬手抹眼泪，糜岭捉着他手指亲了亲，又捧着他的脸吻他眼睛，轻声哄他，他渐渐冷静下来，枕在糜岭肩上打哈欠，只觉得睡了比没睡还要疲倦，心思陷在那个梦里，那西装裤子仿佛还轻轻软软地拂在脚背上。

    很快有佣人来敲门，喊吃晚饭，说陈青柏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了。姜瓷身上懒洋洋的，还是不想动弹，糜岭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心思，说：“让青柏自己吃吧，我们不下去了，送点粥上来。”

    佣人应一声下去了。两人仍躺在床上说话。糜岭拿过放在床头柜子上的一盘糕点，递一块到姜瓷嘴边，笑着说：“刚才王妈做好了点心，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一觉睡到天黑。”

    姜瓷看向窗外，黢黑的夜，雨还没有停，落得淅淅沥沥。他翻身趴到糜岭胸前，咬住他手里的松糕，看了他半晌，说：“小舅舅，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糜岭眉头一挑，顿了一顿，答：“要是见过，我一定不会忘。”

    姜瓷喉咙一哽，一时间嘴里像在嚼砂砾似的，不死心，继续问：“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天你穿着绿色的睡袍，站在前院花圃前面，车子开进来，你还以为只有青柏过来，我跟着他下车，你吓了一跳，差点跌到花圃里去。”

    确实是这样，不过那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姜瓷也确实穿了件绿色睡袍，他散漫随意惯了，在山庄里常常就是这样的装扮，那天天气热，干脆连腰带都没系，袒胸露乳地站在外头，看见糜岭，心中讶异，怔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要系腰带。

    糜岭全都瞧见了，他软蓬蓬的乳，在午后光下一照，仿佛刚出蒸笼的白面馒头，还散着热气，一身绿衣，与一旁花圃中植株的绿叶混成一团，他白的身体和那白的山茶花也没有分界线，站在那儿，就像化成人形的茶花一般，一双丹凤眼扫过来，妖一样的媚，眼风都带着花香。

    “我说你养的茶花很漂亮。”糜岭继续道。当时是春末夏初，其实茶花已经败了大半了，他那样讲，实则是在说姜瓷漂亮，姜瓷心里也明了，只有陈青柏，见到姜瓷红透的脸，以为他中暑了。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姜瓷勉强挤出一个笑，略略垂了垂眼帘，说：“你现在还记得，说不定很快就忘了。”

    糜岭不知他为何没头没尾讲这些，以为他被梦魇着了，刚想说些好听的哄哄他，外面佣人来敲门了，于是便只草草答了句“不会”就下床去开门，接过餐盘放在小桌上，喊他来吃饭。

    姜瓷一天没吃东西，原本是饿极了的，这会儿全然没了胃口。糜岭抱他坐在腿上，哄他喝了几口粥，忽然听到楼下时钟响起来，敲了八下。

    他一愣，道：“都这个点了，我得走了。”

    “什么？”

    “今天要连夜赶到广州去，明天有笔生意要谈。”

    “你——生意生意……你走你走，别再来了！”

    姜瓷话音里带着哭腔，一把推开他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