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使命 (第2/2页)

 海水动荡加大了对接难度。

    第二次对接依旧失败，常安林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先上浮……”周向仪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舱门变形了，没办法……对准……我抓住了游行之的子艇，你直接上浮……”

    “好的！”

    常安林激动得双手颤抖，他什么也不去思考，如提线木偶，听从学长的指令，cao纵潜艇，往海面浮去。

    不到十分钟，便来到海平面，海水翻滚，天空裂开一道豁口，大水倾泻而下。

    常安林从舱内爬出来，被雨水糊了眼睛，好半天站不起来，有人扶上他的肩膀，拉他进船舱。

    是洛冰，仿佛看见救星似的，常安林抓紧他的手臂。

    “别管我，周向仪还有游行之都在子艇内，快把他们救出来！”

    下潜之前还漂亮的河豚号此时坑坑洼洼，宛如一块破铜烂铁，洛冰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自己来到下潜口，看见用钢索与河豚号捆紧的两个子艇，艇身严重变形，显然没了自动开门的功能。

    “真是乱来啊。”洛冰低喃，捡起安全锤，两下捶碎手动开门的保护装置，捏住把手，将门拉开，一手就把昏迷的游行之拖出来，常安林也过来拉另一个舱门。

    好重！

    他“嘶”了一声，看洛冰轻飘飘地开门，还以为很容易，常安林一脚踏在门边，卯足了劲，终于把门拉开一道缝。

    “我来。”洛冰把游行之放在地上，常安林后退一步，看他右手搭在门边，一下撕开舱门，把周向仪也拖出来。

    这人眉头紧皱，满脸都是血，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学长！”

    常安林想上前扶他，被洛冰拦住。

    “他伤得不轻，先别碰他们，”洛冰拿毛巾擦干净常安林脸上的血污，随后拍拍他的脸，让他别这么慌张，“找邢夜和牧野下来，我们去接替他们的工作。”

    什么工作？常安林疑惑，却没多问，跟着他往楼上走，还没爬上甲板，就听见痛苦的哀嚎。

    杂乱的精神刀锋刺向精神壁垒，时不时给他划几道伤口，刺痛灵魂，常安林不由得皱眉。

    “塞壬的活跃期来得突然，而且力量较之前不是一个量级，导致一部分哨兵出现失控。”洛冰刚推开头顶的舱门，便察觉到什么，陡然侧身，几乎是同时，一个人头从上方倒进来，瞪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常安林的脸，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死人？

    “总而言之，”洛冰把这具躯体推到外面，低头看着常安林，“情况就是这样。”

    甲板上，被恶魔控制的失控哨兵全红了眼，留守甲板的只有邢夜和牧野两个执行人，看见洛冰，邢夜将腰上别的另一把刀扔过来，洛冰稳稳接住，常安林刚探头，就见邢夜举起长刀，贯穿哨兵的胸口，抽出时，鲜血喷涌，身躯倒下，男人收回刀，扭头看来，长发纷飞间，隐约露出惨白的面容，以及带着杀意的眸子，常安林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

    牧野解决完一个哨兵，也靠近问：“游行之呢？”

    “你们去下面，”洛冰拉常安林出来，“游行之和周向仪出海了，都不太好。”

    邢夜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他别好刀，来到舱门口，嘱咐道：“洛冰，这里先交给你，牧野——”

    “听到了！”

    男人迅速蹦到船舱入口，待两人赶去下潜口，洛冰一脚踏上舱门，只听铝合金门“咚”的一声，关紧了，他缓缓抬头，看向眼前如地狱般的场景——

    几位失控哨兵在甲板上，有人张大嘴巴，犹如痴儿，涎水横流；有人落下泪水，神色既痛苦，又欢愉；有人疯笑，就像得知了世界的真相；有人在地上翻滚着，如同搁浅的鱼。被污染的精神域层层荡开，不断影响其他人。

    他们彻底疯了。

    “这里没有一级哨兵，”洛冰握着刀，看了一眼被吓呆的常安林，“未失控的哨兵都躲到白噪室里去了，不过，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在这里的都已经无法挽回。”

    “那是要……杀了他们吗？”常安林后退一步，面色苍白，洛冰抬手将刀拍到他怀里，常安林吓得一个颤栗，呆滞地望向洛冰的眼睛，那人表情冷淡，话语夹杂在风雨中也不太真切。

    “……后脑勺与脖子的连接处，是延髓，破坏这里，人的心跳和呼吸都会骤停，来不及感受痛苦，便会死去。”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离他最近的哨兵身后，如一只幽灵，雨水掩盖脚步声，因为无精神域，失控哨兵难以察觉他的靠近。洛冰从背后掏出匕首，常安林认得这个，是之前自己扎过恶魔的匕首，眼前，执行人垂下头，将脸隐于黑暗，左手放在哨兵的头顶，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抬高，银光微闪，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扎入后颈，他做得干脆利落，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他身下，哨兵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软倒在地，再无气息。

    血，溅在脸上，流得满地都是，洛冰缓缓抬眼，那双浅色眸子里蕴藏着刚夺取他人生命后才有的冷意，震慑心灵。

    常安林屏住呼吸。

    大雨将鲜血冲刷干净，很快，又有新鲜血液出现，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一个又一个，悄无声息地倒下，常安林再也看不下去，丢开刀，冲到船舷，趴在围栏边干呕。

    这是杀人啊……这是屠杀！

    回忆在脑海里铺开，三年前的画面与现在重合，发狂的精神域与发狂的人……失控，这也是失控！他们已经没了人性！要阻止，否则将污染他人，带来更多的悲剧。

    常安林深深呼吸，雨水拍打在脸上，他抹了把脸，转过身，再次看见站在黑色风暴中的洛冰，但凡他经过的地方，活人变成尸体，如同死神，常安林双腿发软，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一定要有人来做这样的事……

    这是执行人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