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雷池内外 (第2/2页)

条坡路，一直延伸到教学区。坡度不高，毕竟这座山海拔最高的地方也不足百米。路面铺着粉色的砖块，凹凸不平，石桌石凳散落其上，经年遭受树上往下砸的野果子，伤痕累累。

    这会儿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将近一小时，姜宇一路流连，踢踢石子，看看各种树，绕过石桌石凳走一圈，十五分钟的路程走了二十多分钟。

    教室里只有几个同学在自习，姜宇走到门口时便一眼看到他桌上放着的白色塑料袋，塑料袋内层蒙着水汽，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他走近一看，又是半个鸡蛋饼，另外半个在他同桌桌上。

    有一股情绪在他心里漫开，有点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站在桌边，眼神还在两个鸡蛋饼之间来回穿梭，手却机械地伸进兜里摸出那封信，像上次那样把信压在许慕泓的笔袋下，只是这次没有让笔袋完全覆盖住，而是留了一半在外头，一眼便能看见。

    犹豫了一会儿，他拿着鸡蛋饼走出了教室，下了一层楼梯走到一楼的平台上，靠着栏杆，面向着正对博学楼的长楼梯。

    上周的这个时候，也是在那个地方，许慕泓给了他半个鸡蛋饼，说是自己要吃，吃不完便给了他半个，他信了。但连续两周都给他鸡蛋饼，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这其中应该另有缘由。现在手里的这半个，让上周的这个理由似乎也变得站不住脚。

    姜宇拆开塑料袋口，鸡蛋饼的热气一下子蒸到脸上，他晚上只吃了一份肠粉，胃有些空，食物的味道激发了他的食欲，也让他瞬间回忆起了那天，辘辘饥肠闻到了鸡蛋饼的香气，咕噜噜乱响一通，还有那句“好香”和“肚子饿着”。

    他盯着这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蛋饼，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许慕泓虽然是他同桌，但是两人并不算熟，在这样的关系里谁会把另一个人无意间的一句话放在心上，还为此付诸行动。

    在最为亲密的关系中他尚且不曾被这样对待过，也从没这样期待过。

    严格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过期待，而是在期待落空后不敢再有。

    他没有父亲，母亲也很少出现，姜秋媛雇了一个保姆在家照顾他一日三餐，自己则把公司当成了家，一年到头在家里的日子屈指可数。

    小学的时候，同学们的爸妈每天放学都会在校门口等着他们，小小的姜宇总是默默地走在最后一个，等到人散尽后，一个人背着书包，一边的肩带滑落到胳膊上，也不背好，就用胳膊捞着，拖沓着脚步走回家。

    有一次放学的时候遇上暴雨，学校门口的家长明显要比别的时候多，他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当看到保姆阿姨的身影时，一下子沮丧得掉下眼泪。

    再后来，原本乖巧老实的他成了问题少年，动不动就跟同学打架。因为他发现同学犯了错会被老师叫家长，他也希望母亲能被叫来，甚至希望她能像其他家长那样狠狠打骂他。

    可是母亲来是来了，却什么都没发生，听了老师说几句话后便把他送回了家，既不打他也不骂他。

    那时候他还不懂得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只是想见到母亲，想得到母亲的一两句话，不管是关心也好，打骂也罢。后来他渐渐长大，开始懂得这是他内心对姜秋媛的期待，期待她的关注和爱，只是长久以来的期待从未实现之后，便成了失望。

    失望后的他脱胎换骨，从初二开始成了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也再没有投诉电话打到姜秋媛那里。

    姜宇还是感激她的，至少她让他吃穿不愁，不用露宿街头，手里的零花钱在同龄人眼里就是一笔巨款。他们就这样互不干涉，一直到现在。

    初二那年在姜宇的要求下家里不再雇保姆，他开始一个人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姜宇却不知怎地并没有封闭自己，他就像野草一样拼命汲取阳光，成了一个阳光的少年。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许是因为独居久了，偶尔也只有冯慧恩来串门，家里没人跟他说话，导致姜宇在学校格外爱跟同学玩闹。他皮相好，人缘也好，自带气场，围着他转的人也多。

    但是长久以来的孤独像一个楔子，深深钉在他的骨rou里，即使偶尔被欢声笑语掩盖，也无法被拔除。他从不跟朋友交心，不是不想，而是不习惯，他发现自己有很多话没法跟别人说出口。

    有时候孤独的感觉会突然袭来，好像是在警告他，他不属于这份热闹。这时他便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人呆着，反而心情会慢慢好起来。

    胡思乱想了一通，鸡蛋饼不知不觉吃完了，他回到教室的时候许慕泓还没有回来，信却被挪了位置，放在了敞开笔袋里，看来许慕泓回来过。

    另外半个鸡蛋饼还在原位，塑料袋内的热气已经散了。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时，许慕泓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他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是跑着回来。

    他倾身凑到姜宇身旁，似乎有话要跟他说，老李却在这时突然从窗户伸长了脖子探头进来，把他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惊得咽了下去。

    姜宇以为他要说鸡蛋饼的事，不知这次又是什么理由。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许慕泓自己已经吃完了。

    许慕泓弯了弯嘴角，没再说什么。

    这天的晚自习课间是英语社的招新面试，姜宇怕人多等太久，下课铃响时便一溜烟走了。

    面试完后他和冯慧恩在社团活动室门口聊天，视线漫无目的地四处晃悠，穿过前方排队的人群，忽然间，转角处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