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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频率 (第1/2页)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离得再近也无法连成一片陆地。一座孤岛与另一座孤岛的遥遥相望,才是它们长久矗立于海面的秘密。 ——戴维·梭罗《瓦尔登湖》 江浔带她去了很远,从老城区一路坐地铁到了繁华的市中心,两个人的手就这么一直牵着没放。 走出地铁口的时候,天sE已暗,头顶的天穹暮sE四合,几朵灰蓝的云像船只漂浮在海上,在鳞次栉b的水泥森林间渐行渐远。 应是刚下过雨。 华灯初上,空气里是树叶青草被雨水洗刷的泥土味道,温温热热,却很好闻。 江夏没想到,江浔请的那杯N茶,配了一顿西餐。 市中心商场里的西餐厅,绝对便宜不到哪里去,何况是点评网上的口碑第一。 姐弟俩上一次吃牛排还是在必胜客,两人为了牛排选菲力还是肋眼争个不停,按照他们的想法,自己点了对方就不能点,这样才不浪费点单的机会,增加菜品的多样X,最后mama不得不出来叫停——你们俩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是啊,多简单的事情,他们是什么关系,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没长大的时候就是孩子气,什么都要b一b,什么都要争一争。 现在呢,他坐在她对面,把切好的小块牛排用刀叉拨到她盘里。 那块r0U肥瘦相间,边缘焦脆,带了一小块透明软烂的牛筋,r0U质鲜nEnG又不怎么带血,是她最喜欢的口感。 她咬了一小口,默默抬眼觑他。 桌台上燃着烘托氛围的电子烛灯,背后是暗红的皮沙发,灯旁是低头切牛排的江浔,晕h的光线从他下颔的角度向上斜照,衬得少年漂亮的轮廓光影零落。 她递出叉子,上面叉着被她咬剩的那一小口。 江浔余光瞥见,想也没想,张口hAnzHU,吞下。 咀嚼,喉结滚动,下滑。 那一个瞬间,江夏的身子微微打了颤,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虚妄感,那种想要抓住什么,却任它流走的无力。 嘴唇张了张,又缄默。 “不好吃吗?”江浔从盘中的牛排转移了注意力,“我难得大出血一次,你好像还不满意?” “对啊,其实我想吃和牛。”江夏指节点了点边上亚克力桌牌里的广告——隆重推出M12雪花和牛牛排,六月尝鲜特价套餐888元。 江浔被口水呛了一下,“你饶了我吧,jiejie。” “逗你的。”她笑,“谢谢,阿浔。” 幽暗的餐厅里,这一声“谢”来得猝不及防,江浔望向她,彼时江夏抬手撩起耳边的碎发,神sE依旧恬静,少nV处于青涩和成熟的临界点,几分淡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轻柔的心。 江浔似乎早有安排,晚餐后,他又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是一个陌生的小区。 他让江夏在门外保安亭等候,自己则进了小区里,说很快就会出来。 确实很快,江夏一首歌还没听完,就听到身后有引擎声靠近。 她转头,一辆和表哥那辆相似的重型摩托正乖乖巧巧受车上的骑手驾驭。江浔戴着头盔,像上次那样,把另外一顶丢给她,“戴上,我们出发。” “……你去偷车了?”江夏皱眉。 江浔拍着头盔失笑:“我偷电瓶车养你好不好?”见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只能无奈地解释:“这是我朋友的,之前帮他的号上了钻石,借给我骑一天。” 江夏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发的消息。 [改天再带我骑一次摩托吧?] 也许就在那一句话出现在他聊天框里的时候,他们的世界倾覆,割裂。一句话,分隔了前后两段不一样的人生,江夏不由得感慨万千。 城市和乡村毕竟不同,公路更平整,车行自然更快,路上的景致变幻五光十sE。江浔载着她沿滨江路骑行,摩托的引擎排气声厚重,沿着江边一路呼啸,马路旁一排排霓虹灯在身后化作流线型的光影,江夏靠在江浔后背,隔着头盔的防风罩,伸手隔空描摹那些高高低低的绚丽线条,仿佛她有了魔力,无数斑斓sE彩从她指尖之下流溢开来,又像几个月前的除夕夜,江浔最后陪她点燃的仙nVbAng。 车行上了滨江大桥,脚下就是嘉云江,对过的车灯时不时一晃而过。长长的桥面上,金灿灿的路灯一字排开,绵延到看不清的尽头,远处江面上有夜行的航船三两,江岸金碧辉煌。 江风扑面,摩托的侧影穿梭在大桥一根又一根的缆索间,光线迷离虚幻,好像王家卫电影里流动的暗夜。 夜风从她指缝间清晰溜走,当下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江浔带给她的年少放纵与自由。 她曾经想过就这样和江浔逆行而上,逃离这个烟火人间。 那个时候,那一刻,她也是这么想的。 回家路上,摩托在一座高架桥旁停下来。 桥下有个连锁便利店,江浔进去买水。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江浔本来就和家里打过招呼带jiejie去散心,所以不用担心晚归的问题。 老城区的夜晚很静,高架桥离居民区又远,所以除了桥上车行的呼啸声,就只剩下幽幽虫鸣。你应该也听过,是蛐蛐的叫声,那种夜深人静时,听起来分外寂寥枯燥的虫音。 只有一盏路灯孤零零立在路旁,江夏偏着头打量自己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给。” 背部被人抵上一个圆柱T,江夏转身,是江浔递来的矿泉水。 她拧开盖,喝了一口,又交给他。 江浔自然地接过,喝了第二口,水流顺着喉咙下咽,喉结滚动。 那种怅然若失的虚妄感,再度袭上心头。 江夏重新转过身,盯着自己灯下的影子,开口。 “我们就到这里吧。” 身后少年正拧上水瓶,笑道,“什么‘就到这里’,家还在……” 声音戛然而止。 夏夜躁鸣的蛐蛐声充斥着耳膜,却奇异地构成了另外一种静谧。 她感觉到了那戛然而止后的情绪,心脏跟着发颤。 但是她的表情是沉着的,沉着得不动声sE。 “可能没办法那么快恢复到以前的姐弟关系,所以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我会报外地的大学,两年?三年?应该够了吧,大学毕业以后还要找工作,大概也不会有更多闲心回来招惹你。”她娓娓道来自己心中的计划,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身后还是无声无息。 “你也要好好的,好好读书,好好游泳,去读你喜欢的大学,报你喜欢的专业,过你喜欢的人生。” 她说。 “答应jiejie,好吗?” 蛐蛐声,好烦。 高架桥上车流不止,由远及近,再渐行渐远,呼啸而过。 …… …… “……为什么?” 她听见他问。 江夏闭上眼:“就是觉得,胡闹够了。” 身后顿了许久,才慢慢地从喉咙口挤出一声反问:“是……胡闹么?” 她咬着牙仰起头,从鼻腔轻轻应了声,“嗯。” 那头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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