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寂寞星球 (第1/1页)

    下了场第一件事，就是卸妆。她坐在待机室，闭着眼睛让化妆师将脸上的黑sE颜料擦去。化妆师知道她的状况，特地等特殊妆卸好、补上一般的淡妆、让她睁开眼睛後，才和她说，「刚刚的表演非常bAng。非常非常。」

    安昭妍微笑，「谢谢。」

    面前的镜子上出现了一个人，她看过去，对他微笑。

    严旿点了个头，便安静地去准备，但安昭妍忽然喊住他，「EM。」他回过头，听见她说，「我很想念你。」严旿心里一顿，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升起自信，扬起嘴角道，「那我就带你回去。」

    那个模样，像极了十六岁的他。

    她本该回到艺人专属席上，但是她没有，她仍在待机室里坐着，面着墙上正转播着舞台的电视。等一下，严旿就会出现在上头。

    安昭妍弯下腰，从包包里拿出几十张乐谱，细细看着。上头是密密麻麻的音符和备注，分成主旋律、电吉他、木吉他、贝斯、弦乐、鼓、电子琴等各为一份，所记的都是同一首歌。

    这是严旿四天前特地拿过来给她的。

    这些乐器之间看似毫不相g，但却是一首歌曲中极常用到的元素。

    「这是我当天最後一首要唱的歌。」严旿和她这样说。

    「没有歌词。歌词等你当天听。」

    他用的是「听」这个字。

    她点头，她当下看到这些纸张便明白，「谢谢你。」

    当这些看似毫不相g的乐谱组合在一起，他们在安昭妍心里，便是有声音的歌曲。是她能听见的歌曲。严旿知道，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听了一遍又一遍编曲，将歌曲拆解开来，亲手写成谱，为的就是让她在她的世界里，听见他唱歌。

    而她在这四天里，时常会想起他唱过的一首歌，她记得，那是EM退为幕後前最後一场表演所唱的歌之一。那时候，她其实也在现场，在一个小角落里看着台上的人，她听不见音乐、歌声，但可以透过他身後的屏幕知道歌名。那是他曾经练习过无数次的歌，也是她听他唱过无数次的歌，然而十几岁的他们没有想过，他第一次公开唱给粉丝们听，便也是最後一次。那时候的她，狠狠哭着，明明连自己的哭声也听不见，却好像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的疼痛。

    安昭妍看了眼时间，抬起头去看转播电视。这是严旿上台的时间。

    然而，她瞥见了什麽，一起身，人就往外头跑。她跑到观众席边没有光的地方，混在工作人员里，看着大屏幕。EM第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开始。而主屏幕上所放着的，不是关於摄影机特写的画面，而是随着歌曲的进行而淡入淡出的五线谱。

    安昭妍的眼眶顿时泛红。

    不只是因为严旿这样的安排让她动容，还有他正开始要唱的那一首歌。

    让她曾经在角落里哭得不能自已的那首歌，今天，他要再唱一遍。

    令EM疼痛的那首歌，今天，他要再唱一遍。

    屏幕暗去，又出现新的五线谱，以及歌词。安昭妍知道，要开始了。

    她仍记得EM的声音，记得他的习惯，记得他的腔调。

    她眼睛看过每一个音符，心里的音乐声响起来，连同EM的声音一起──

    从何时起

    将我拥入怀中的蓝sE大海开始将我推向陆地

    为什麽会这样呢

    从何时起

    我变得如此渺小明显变轻的我被海浪卷走

    是被抛弃了吗我要就这样消失吗

    我不能回到你身边吗

    此刻的EM在台上并没有戴帽子，而是以乾净的脸庞面对舞台前方。

    他的脚踩着节拍，手搭在麦克风架上，戴着耳机，全心全意地唱着歌。

    将曾经巨大的我雕刻得这麽小的是你

    为什麽现在把我推开呢我无法理解

    不是变小了只是稍微变了

    说会永远拥抱我的那句话现在听不见了

    EM歛下眼。

    我离你远去就这样消失

    我离你远去就这样消失

    我离你远去我曾如此相信的你

    然後他再度抬眼，视线似是看着远方，头微微仰起，像是在对世界呐喊。

    如我的大海一般的梦与内心所有

    从此再也不在没有回头的地方

    若是碰到如此炽热的太yAn会消失的

    安昭妍看着台上的光，彷佛回到了过去，她耳边所听见的不是二十六岁的EM的声音，而是十几岁、有着浓郁黑暗的EM的声音。

    是有着控诉的EM。是有着痛苦的EM。是有着想放弃一切想法的EM──

    如我的梦一般的大海与所有记忆

    从此再也不在没有回头的地方

    若是被如此寒冷的夜露打Sh只会Si去的

    我面前那蓝sE大海若无其事地望着我

    我不能这样下去

    我从前的样子你不是都知道吗

    把我还给我

    我仍旧巨大的那时候

    还在你怀里的那时候

    ──O.O.O〈??〉

    对的。後来，她走了，他也走了。

    就这样消失了。

    谁也没有把谁还回来。

    她看着舞台灯光变换，EM又换了一身衣服，进行下一首歌。

    她看着他，想着：

    你用了这首歌诉说过去，

    那麽EM，最後一首歌，你想要告诉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