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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贵神速。镇远军骑行半日,终于到宥州城外,不等城内反应就立刻进攻。城里登时乱作一团,这几年大梁休养生息,大多都以防守为主,谁也没想到大梁军队会主动出击。 韩岳的几个部下杀了个痛快,也不恋战,见到敌军聚集过来后就立马撤兵回营。 韩岳的军队早在几年前就令北夏有所忌惮,成屿也正是抓住这一心理,才大胆提出这个策略。 宥州守军绝对扛不住镇远军的攻势,今日奇袭,想必消息马上会传到麟州。听说围攻麟州的北夏统帅乌布尔是北夏王庭贵族,族兄亲戚都在宥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捺不住撤军支援。 军队稍一修整,次日又是一次进攻,比昨日自然是难打一些,但几位将军指挥得当,料想这宥州城也抗不过一日了。果然,很快城墙上就有人挂白旗,城门大开。 领头的指挥使直接在城下喊道:“请知州出来说话!” 城内毫无动静,指挥使直接挥手退军,果不其然,城墙上突然现出一大批弓箭手,好在指挥使作战多年,小心谨慎没落了人家的套。 如此城内士兵又负隅顽抗多日,成屿算算日子,这援兵也该来了。 北夏王庭得知宥州被困,即便是知道对方意图,却也不得不救。若是任凭城破,这一干皇族还有何颜面回去见家乡父老。 洪庆十二年七月,麟州撤兵。 麟州被围困十几日,消息也送不进来,城中几乎弹尽粮绝。钱家军损伤大半,钱老将军的孙子也不幸战死,三万对战十万还是太悬殊了些。 前几次的突围其实打得不错,奈何敌军人数实在太多,韩泽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敌军,身后的将士却伤的伤残的残,王凯麾下的前锋营死伤最多。 看着自己的亲兵一个个倒下,主将哪有不心痛的。庆州还有守备军一万却被刘昌以防御流兵流民的名义扣下,此刻王凯恨不得罔顾国法,杀了刘昌,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韩泽和路劲率军两次突围,六千对战三万,竟然也被他们生生撕出一条道来为粮草和军报传递,使敌军退后三十余里。但经此一战,守备军损伤惨重,只能退守城内。好在前几次的突围和夜袭还是重创敌军,只要捱到援军来时就好。 路劲背上被砍了一刀,伤及筋骨,往后恐怕再难拿弓箭。韩泽也伤得不轻,但好歹能下床,他端着药进了路劲的帐子。 “来了。” “喝药吧。”韩泽看着他狰狞的背部。 “我说这一刀砍的倒是实在,知道我射箭不准,以后便不用再叫我射了。” 韩泽如今听不得路劲说这种话,呵斥他,“少说两句,好生歇着。” 路劲觉得真是没意思,知道自个儿兄弟心里头也不爽快,想说两句宽慰人家,谁知道话才出口,自己就扛不住了,他接过药碗,趴在床上,费力的吞咽着,药汁和着眼泪一起喝了下去。 “真苦。”路劲念叨了一句,苦得他心颤。 韩泽不忍心瞧,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哥死讯传来的那天。他既没有韩夫人那般哭得肝肠欲断,也不如韩启兄弟情深、悲愤欲绝。他只是感到无力,他没法向北夏讨回韩咏的命,就像如今他也没法替路劲抗下这一刀。 死了太多人,韩泽自以为能够心如止水,但将抚恤金和口粮交给士兵家属时,他还是会抱歉,会愤怒自己的无能,没能将人带回来,任凭对方的拳头和巴掌打在他身上。那都是他朝夕相处的兄弟,人心都是rou长的,怎会不痛? 于是他就日日夜夜守在城楼下,逃避真是不用折磨自己最好的办法。 北夏退兵前一天,估计是急于回援,但又割舍不下打了这许久的城池,干了件极其无耻的事情。 他们将大梁士兵的尸体投进了城。 一开始只是以为是投石机,反正每日都要来上几遭,韩泽带着人下城楼闪避。但一具腐败发臭的尸体就落在了韩泽面前。 北夏攻不下,又不甘心,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恶心人。夏日炎热,尸体不及时处理会生疫病。 人体撞上石板,落到地面,血rou模糊,还飞溅着淋淋的东西,或许是肢体还是什么。韩泽紧紧贴着城墙,双唇颤抖,随即俯下身,大口大口的干呕。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也不让人安生。韩泽捂着肚子慢慢滑落在地,周身都是血腥味,尸体还在不断落下。 韩泽恍惚地想,他以后只能死在战场上了。 他往后只能死在战场上了。 今日所见,即成梦魇。亡魂缠着他,怨灵困着他。他一入睡就是满目血腥,灵魂难安。 次日,北夏撤军。 韩泽组织人在城郊焚烧尸体,滚滚浓烟直上青云,几位僧人跪坐着,口中念念有词为人超度。 韩泽一直站到烟尘散尽,面前只剩一片黄泥黑土。 “一切业障已拔除,施主走吧。” 韩泽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面前的僧人,合了合掌,“好,多谢大师。”转身走时,僧人叫住他,或许是看出了什么。 “施主是护我一方百姓的将军,不如留下姓名,小僧替将军供奉一盏佛前灯。” 韩泽摇了摇头,说:“我所犯恶业太多,内心不净,不配在佛前。” 僧人叹了口气,也不再劝。 那日夜里,韩泽一病不起,也不知缘由。好像是佛祖罚他,因他的心生杀孽、魔障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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