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时苒 (第2/2页)

，只按她报出的数额掏了些钱给她。

    “谢谢哥哥！”女孩一扫此前的悲伤疲惫，原地蹦跶好几下。

    “不谢，你快回家吧，现在也不早了。”

    “好哦～”

    庄清砚刚打算离开，就看她灵活地跳到他面前，再次挡住他的去路：“哥哥叫什么名字啊？我发誓以后等我工作挣钱了，一定会报答你！”

    “庄清砚，清水的清，砚台的砚，”他如实相告，“你呢？你叫什么？”

    “我啊，”她兴高采烈地想要与他互换姓名，“我叫……”

    然而，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的名字，杂乱思绪间，眼神逐渐变得灰暗：“对啊，我叫什么呢？”

    她的表情愈发痛苦，右手攥住窗户上的护栏：“怎么办，我记不清我叫什么了……”

    “哥哥，我是谁？”

    “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是谁了？”

    ……

    “时苒。”庄清砚在她即将陷入绝境时，轻声呼唤这两个字。

    “时苒，你叫赵时苒，不是吗？”他不断重复，“才十二岁就自己挣钱给mama买了漂亮钱包的时苒。”

    “对啊，我叫时苒……”她恢复了一点记忆，“mama说她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就是我给她买的钱包。”

    “没错，时苒真棒。”

    “我明年要送mama她最喜欢的挂坠，”她喃喃自语，“如果我每年都送她一件最厉害的礼物，她就一直最爱我，就算有了弟弟，也最爱我……”

    “时苒，你做到了，她说她一直爱你。”庄清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无比空灵。

    “没错，mama一直爱我……”

    庄清砚对转角的孙院长打了个手势，她快步走到赵时苒身旁搂住快要脱力的她，温声细语地说：“时苒，累不累，想睡就睡吧。”

    “可是……万一我醒来，她就走了，就不要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时苒这么乖，没有人会不要时苒。”孙院长艰难地把浑身无力的她往房间里搬，迟宇想给她助力却又无法插手。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睡觉吗？”

    “当然是真的，安心地睡吧……你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那我睡了……”

    “时苒乖，好好休息。”

    解决完这桩难事，庄清砚像是耗散了一大半精力，扶着墙歇了很久。迟宇来到他身边，想让他靠自己怀里休息，可他挡住他的手，并无此打算。

    见孙院长从赵时苒病房出来，庄清砚对迟宇说：“把那盒糖果交给孙院长吧，她明天会送给时苒。然后你在A区门口等我，我还得和她聊一会儿。”

    “嗯，好，”迟宇把精致的糖盒子放她手中，挥挥手，“你们慢慢聊。”

    53

    十分钟后，庄清砚便结束了和孙院长的交谈，带着迟宇回停车场。

    “方不方便告诉我，那小女孩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步行一阵，迟宇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她会来疗养院？她mama是……去世了？”他听闻庄清砚年幼丧母，因此谈到这一点时，声音变得比蚊子还小，生怕引发他悲伤的回忆。

    庄清砚侧脸看向路灯中的树，答道：“没有去世，只是和她的继父还有小弟去过新生活了。”

    “为……为什么？她不知道她住院吗？”怎么可能有家长会这么冷血？作为生活在和睦家庭的孩子，迟宇不是没听过这一类父母的故事，可真正遇见，他还是无法接受。

    “对于时苒来说，在得病之前，她最幸福的记忆就是卖花挣钱买礼物后，mama对她的鼓励。所以现在她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不好的事，偶尔会循环自己卖花成功的瞬间，也一直没办法从伤痛中走出。”庄清砚平静地解释，可他越镇定，迟宇越觉得心堵。

    他见过他意气风发演说的模样，听过父亲对他果决判断的大力赞赏，也无数次在心底抨击过他对待情人们的冷酷绝情。但他未曾设想过，强势如庄清砚，也会对某件事束手无策。

    他刚才靠墙歇息时，周身的疲惫浓烈到足以把人闷死。

    他好像一直都很累。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无法正常入睡，不仅精神记忆错乱，还有狂躁情绪，你知道为什么吗？”庄清砚反问。

    迟宇盯着自己的脚尖，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她mama在她某次睡着之后把她抛弃了？”

    “那她的mama为什么要抛弃她？”

    “……”不知道。

    “懂事的小姑娘赵时苒，在第二年攒钱给mama买礼物的时候，被一位答应买她糕点的哥哥迷jianian了。”说出这个沉重的事实，庄清砚沉默许久，甚至连走路都变得艰难。

    迟宇踩着他的影子，宛如在发臭冒泡的沼泽跋涉，污泥沾满他两条裤腿，水下还有腐烂的恶灵尖声嘲讽。

    “对方有钱又有势力，将消息完全压住，证据完全毁去。事情发生之后，她的母亲和继父接受了和解金额，选择不起诉，还以她失贞为耻，”庄清砚走在迟宇前方，昏黑的背影化作一个没有止境的隧道，“我对自己的选择从不后悔，迟宇，除了对她。”

    “如果我当初没有‘好心’买她的玫瑰花，如果我当初狠狠地拒绝了她，那她就不会天真地以为全天下的‘哥哥’都是好东西，就不会……”他越说越不对劲，整个人从小腿开始不住颤抖，像是正扛着一座千斤重的鬼山。

    “庄清砚，你……”迟宇深深地吸入周遭含氧率低得惊人的空气，上前搂住他，可却被他重重推开。

    “滚，不要靠近我。”他走到离他很远的花坛边，慢慢蹲下，抱住膝盖急速呼吸。

    “庄清砚……”迟宇心痛又不知所措——他该怎么办？要不要回去找孙院长？她一定会有办法的……早知道他就别问那么多问题了，糊涂就糊涂着吧，总比让这人难受好。

    “我去找孙院长，你在这里等我……”

    “不需要，不准去。”

    “可是……”

    二人无言间，有人快步从停车场向他们走来，他拿着一个小药盒，端着一杯水，急切地奔向庄清砚。

    “许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