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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身死道消 (第2/2页)
注入了阵法之中。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薛颐的灵力即将耗尽,正欲让柳隽真接替他,后者却忽然发觉了异样。 原来,薛戎被放到移魂阵上时,还吐息平稳,面色如常,就在薛颐催动法诀的这一时半刻之内,他的面容却渐渐灰败了下去,仿佛笼上了一层死气。 柳隽真已顾不得薛颐正运功到一半,他迅速抢上前,一把扣住薛戎手腕,发现对方的脉象也异常微弱,几近于无。 眼看薛戎便要气绝了,而移魂阵尚未开启,秦沐微更是连魂影都不曾出现。这样下去,他们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身! “师兄,师兄!”柳隽真在薛戎耳旁唤了几声,见他毫无反应,便将他扶坐起来,两指疾点他身上几处xue窍,掌心覆于后背上,将灵力送入他体内。 然而薛戎的灵脉与丹田俱已枯竭,灵流在其中游走一遭,就如泥牛入海,转眼便消散了,情况仍是不见起色。 见状,柳隽真心惊不已,双手竟有些微颤抖,他又取出几颗保命的丹丸,喂薛戎服下。 不料,那丹药将将咽下,又被薛戎吐了出来,一同呕出的,还有一口浓黑鲜血。 施法难以救回薛戎的性命,药石同样罔效,显然已是回天乏术了。 柳隽真猛地回头,见薛颐还愣在原地,不禁怒道:“混账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不是说过,即便夺舍禁术施成了,师兄的神识也只是沉眠在rou身中吗?为何沐微没有一点踪影,师兄却要死了?” 他将薛颐的领口提起,朝对方重重劈出一掌。洞房中的摆设受到气浪波及,散落一地,燃到一半的花烛也摔到地上,断成了数截。 薛颐被这一记掌力掀翻出去,在墙角的斗柜上磕出一声巨响后,悄无声息地趴伏了片刻。 待到再抬起头来,他头上的鲜血就如泉眼一般涓涓往外冒,一张俏脸已经布满血污,他却不知道疼似的,还来不及抹一把脸,便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薛戎身边。 “……师尊,怎么会这样?小沐呢,小沐在哪里?” 薛戎的一只手垂在地上,被薛颐用力握住,后者只觉触感冰凉湿冷,不似活人。 薛颐一直认为,师尊是永远不会抛下他的。 哪怕他欺骗薛戎服下乱神散,又亲自绘制了移魂阵,一步步将薛戎的神识逼至消亡,但在目睹师尊垂死的这一幕时,他忽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薛颐蓦地低下头,咬破了指尖,口中默念薛戎的生辰八字,用食指凌空点画出一篇符文,拍进了薛戎胸口中。 柳隽真见了,以为薛颐心有不甘,仍要继续那阴损的夺舍禁术。 只有薛颐自己才明白,他方才所画的符文,是冬州王族才知晓的一种术法,名为魂契。魂契一旦在两人之间缔下,就如同将双方的魂灵捆绑在了一起,只要受术者的魂魄还存于世上,施术者便会有所感应。 他在母国学会了此种术法,原是想与秦沐微结成魂契,因为那种找不到心上人身在何方,甚至连对方生死都不明的感觉,太过煎熬,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此时此刻,却不知薛颐是慌不择路,还是经过了一番思虑,竟将魂契印在了薛戎身上。 且说梅临雪中剑之后,虽是身受重伤,但还保有一丝气力,侥幸未堕入江中。 他从梅府带来了一队侍卫,在进入枕流台之前,先命这些侍卫藏身在了附近的山林中。当梅临雪带着一身雨水与鲜血返回时,侍卫都大为惊愕,他来不及解释,只让他们快些为自己包扎伤处,敷上伤药。 待到勉强能够行走了,梅临雪便再度往枕流台奔去。他虽不知柳隽真和薛颐究竟有何目的,但必定要对薛戎不利,他晚到一刻,薛戎与腹中的孩子便多一分危险。 可等梅临雪带着侍卫匆匆赶来时,一切已经迟了。 他眼前所见的,只剩那具怀着身孕、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 若是薛戎身陨之前,脑中还存有一丝清明,恐怕也会自嘲,自己死得竟如此草率可笑。 他自幼无父无母,只是流落街头的小小弃儿。本以为拜入隆龛门下,会有一番光明前程,却只被当作折磨取乐的奴仆。经历过死里逃生,他好不容易修成冲煞剑法,又开始日复一日地遭受煞气的刻骨折磨。 为了活命,他欺师灭祖,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他处心积虑,终于成了世人唾骂的慑鬼尊。 他坐镇一方魔教,修为问鼎元婴期大圆满,在修真界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以为自己已经逆天改命,却不成想,老天爷将他视作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到头来,权势、地位、修为,都成了一场空,他的命依旧比野草还要低贱。 他痴心爱慕之人,视他为洪水猛兽,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同他一起长大的师弟,不仅忘却了往事,还无法原谅他谋害师尊,设计夺走教主之位。 他悉心养育的徒儿,从未有一日愿意认他这个师尊。 至于秦沐微,虽然他们素未谋面,他却从最重要的这三个人口中知道,秦沐微较之于他,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们都巴不得他快些丧命,好让这副躯壳腾出空来,迎接至纯至善的新主人。 若他就此身死道消,悠悠众生之中,竟寻不到一个肯为他流滴眼泪的人。 他这几十年,被痴心妄想所折磨,在求而不得中挣扎,于贪嗔怨恨间辗转,从没有体会过,哪怕是最寻常的人,也理应获得的一丝温情。 他的一生,也就如此惨淡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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